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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纖和雲芝懷疑秦思遠來意不善,告退後就前去“探望”,雲曦原想留下來看著趙扶搖,怕發生什麽意外節外生枝。

趙扶搖卻不知想什麽,推說要上床休息,讓雲曦也出去了,她自個兒和衣躺在床上,望著床頂,眼珠子咕嚕嚕轉來轉去,表情時喜時憂,無意識地咬著被子的一角。

當晚季成峰吸取了中午宴飲的教訓,雖然不怕趙扶搖再攪一鍋粥,終究想著頭疼,推說承天派中事務繁多,不能好好作陪,打定主意讓秦思遠和趙扶搖自己針鋒相對去。

秦思遠一聽傳話就知季成峰那老狐貍打什麽主意,她可沒那份閑心與趙扶搖消磨,如今該見也見了該氣也氣了,要再主動送上前去受氣,豈不是白目麽。

因而推說身體不舒服,叫人把晚飯直接送到房中去。

等傳話的人答應著走了,秦思遠轉念一想,卻又悚然一驚,自己什麽時候竟已那麽肯定與那個臭丫頭相對受氣的一定是自己?

這念頭一出,秦思遠已然覺得不好,無形之中竟是輕而易舉讓對方占了個上風,紫焰門□出來的,果然不會是什麽無知小兒,行事雖然怪異,卻絕對行之有效。

如此,趙扶搖扮豬吃老虎的名目,算是板上釘釘改不得了。

當然趙扶搖自己並不曉得,她只知道當天晚上偌大一桌子珍饈佳肴都由她一個人包攬了,什麽承天派掌門舵主琴劍樓樓主全都沒有出現,倒是清靜快活得很。

只有一個承天派的弟子前來道歉,說是自家掌門本該親自陪客奈何俗務纏身,請聖女莫要見怪,順便再說秦樓主也是一路勞頓頭疼,正臥床休息。

趙扶搖嗯嗯了幾聲,轉頭問跟著的雲纖,淩雲天自從被潑了一鼻子墨水回去洗了之後後來再沒出來,趙扶搖不知道他究竟做什麽,只好讓三雲跟著。

“秦姐姐不舒服?”

雲纖沈吟一下,她和雲芝下午去探查了一下,因為秦思遠功力在她們兩個之上,也不敢太過靠近,只知道她一定在房間裏不曾出門半步。

於是她說:“只怕是借口,不過看著沒什麽大動靜,不來也好,省得聖女受氣。”

秦思遠要是在這裏聽到這話只怕鼻子都要氣歪了,這不是顛倒是非黑白麽,到底誰給誰氣受?她要是真的頭疼臥床,只怕也是被這聖女給氣的!

趙扶搖想了想,“

琴劍樓離江州很遠麽?比紫焰門離江州還遠?”

不明白趙扶搖為什麽忽然問這個問題,雲纖下意識地回答:“紫焰門所處的青鶴峰偏僻幽深、遠離紅塵,自然是要比琴劍樓離江州遠得多了。”

趙扶搖咬著筷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接著又恍然大悟地感嘆道:“紫焰門那麽遠,我們一路趕過來,我也沒覺得頭疼腦熱的。秦姐姐離這裏近,反而累著了,看來她挺嬌弱的,身子一定不好,真難為她。”

她說的認真,聽的三個侍女都露出難忍的笑意,一致認為秦思遠推病不來這兒吃飯,這個決定實在是太錯誤又太正確了。

更何況,以趙扶搖的真誠,還有一副極品丹青王八圖等著她,到時候不知道該是什麽表情。

“大約是她思慮過甚日夜算計,故而三病兩痛的。”雲芝給趙扶搖布著菜,似笑非笑地說。

她們三個一開始對趙扶搖這個便宜聖女實在是不滿的,故而雖然知道少不得她,依舊處處刁難。

然而她們對趙扶搖只是常人對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都有的不滿,對秦思遠卻是真真切切的鄙夷。

因此當趙扶搖落了秦思遠的面子,她們也覺得此舉大快人心,繼而對趙扶搖也沒那麽挑三揀四。

趙扶搖好不容易吃頓安生飯,心滿意足就差一蹦一跳地回房,要不是侍女們在身後說著隔墻有耳隔窗有眼,她都要哼起從前挖坑時候最喜歡的不知名山歌了。

不過想到挖坑就想到從前一起的那群人,那時候差點兒被李大胖發現,雖然說是舵主自己把他們轟了出去,還是心有餘悸。

還有小豆子,一瞥之間怎麽被打成那樣,不知道自己不在那兒了,小豆子還有沒有錢買點藥膏抹抹,吃飯的時候吃不吃得飽。

自己如今錦衣玉食,雖然這日子也過得挺怪異荒誕,終究是吃穿不愁了,小豆子卻還是餓的那麽面黃肌瘦。

不知道有沒有辦法,把他帶出承天派。

還有……

腦海裏轉著亂七八糟的心思,趙扶搖終於不蹦了,一路走一路低著頭作低眉思索狀,因此差點兒一頭撞在門框上,接著仍是神思不屬地進了房間。

此時天色早已暗了下來,一燈如豆照得半室昏暗,趙扶搖驀地想到從前每次挖坑遇到詐屍的淩雲天,都是在黃昏時分。

那時的殘陽如血、那時的衰草枯楊、那時的孤鳥哀鳴,都已經留在那段回憶裏,再不覆現。

明明也只是過去沒有多久的事情,那溫暖的棉被、雪中的劍舞如今回想起來卻已經恍若隔世。

趙扶搖第一次清楚地意識到,那種日子已經回不去了,永遠都回不去了。

今天以紫焰門聖女的身份走進承天派的她,再也不能變回那個粗頭亂服素面朝天手拿鐵鍬盡日挖坑的趙扶搖。

而未來的路,一直都掌握在紫焰門的人手裏、掌握在季成峰這些江湖上人人稱道的俠客手裏,選擇權還從來都沒有交到她手中過。

如此被動而隨波逐流,不知道下一刻會遭遇什麽。

不能再這樣下去。

縱然趙扶搖再懵懂、再年紀小、再有吃萬事足、再與世無爭,也明白自己不能這樣下去,無論生生死死還是要做什麽能做什麽都得由別人說。

她想不出什麽要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大道理,也不會像才華橫溢的人那樣來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只知道,她得活著。

而要活著,就不能像現在一樣。

撥亮那盞明滅閃爍晃晃悠悠的油燈,往桌子邊推一推,趙扶搖鋪開沒有收走的筆墨紙硯。

一邊還有剛才一個人在房間休息的時候從床底下翻出來的一本小冊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

自從上回把昏迷的淩雲天藏到自己那小破屋的小破床的床底下並且讓淩雲天成功逃生以後,趙扶搖現在對床底產生了莫名的巨大興趣。

總覺得下面會藏些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因為總會好奇地看一看。

承天派給的客房床底下倒是沒蹦出個大活人,事實上基本上是沒什麽東西,這本小冊子藏得很挺隱蔽,趙扶搖眼尖才瞧見的。

因為不識字,所以她並不知道上面寫的是什麽,不過現在正好可以拿來用一用。

她打算學寫字。

識字、學武是她剛剛決定的目前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雖然江湖中並不乏大字不識幾個的大老粗,但只有識了字才不會兩眼一抹黑。

而學武就更容易懂了,江湖武林江湖武林,自然是以武為尊強者說話的地方,武功高,才能保護自己保護別人。

——最重要的是

,武功高,才能像那什麽琴劍樓主秦思遠一樣來一個風吹仙袂飄飄舉來如朝雲去似霧的驚艷出場餵。

想她自己的出場方式,抗著小鐵鍬挖個坑什麽的,差太遠了嘛!

沾了沾硯臺中剩餘的墨汁,趙扶搖攤開那麽小冊子放在一旁,五指抓著毛筆開始臨摹。

第一次寫字,下筆歪歪扭扭地在宣紙上拖出一條波浪形的痕跡,看了看,唔,還行吧,還是……挺像的吧。

繼續,接著寫下一條豎著的大波浪……只臨摹一個字,就費了她好大功夫,等寫完了,再對照一下書上,好像差得有一點點遠。

唔,好吧,不止一點點,自己寫的根本就是個鬼畫符一樣的東西。

嘆了一口氣,趙扶搖揉揉眼睛,心想,不能急,要慢慢來。

記得小時候第一次拎著小鐵鍬去挖坑,也是這樣,鐵鍬用得歪歪扭扭,半天鏟不了一點土。

別人站在一邊,也只顧著叉腰笑,嘻嘻哈哈嘻嘻哈哈,誰也不會過來幫她一把。

可就算這樣,最後她還不是自己學會了嗎,不僅學會了,而且越挖越好,唔,說不定她已經達到了傳說中的人鍬合一的境界。

寫字也是一樣,這個不能急,要努力練、勤奮練。

這樣想著,趙扶搖繼續拽著筆,開始臨摹第二字。

就在這時一陣細細的風吹進來,夜風涼如水,讓趙扶搖忍不住想打個寒顫,擡眼一望,只見窗戶被打開了一條縫。

什麽人!

淩雲天翻窗而進的時候,看見那小丫頭坐在桌子邊上,桌上鋪著紙,手裏拽著筆,呆楞楞地看著他。

莫非她的丹青雅興還沒過去?

“丫頭,這麽晚了還不睡?”他問。

“你……你有門不走為什麽總是爬窗?”她問。

淩雲天想說是為了安全保密起見,但他不太說得出口,因為其實確實是爬窗爬慣了一時之間壓根兒忘了還有門。

於是只好訕訕地隨手拿起桌上那本小冊子,隨口轉移話題道:“幹什麽呢?”

然後他就瞪大了眼睛。

因為那本寫得密密麻麻的書上,開頭便是兩句令人臉紅心跳的句子,卻分明是一本坊間私底下流傳的艷書!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純潔啊,太純潔了

28暧昧

淩雲天再隨手一翻,書頁中竟然還有插圖,卻是個繪本。

若畫得風流蘊藉倒也罷了,偏這坊間最底下流傳的本子,為求通俗易懂,不僅詞句露骨,那畫也是盡撿著最一目了然的一筆筆描來,筆法大膽潑辣,不求傳神,只求顯眼。

真真是紅浪翻盡無錦被、對對都是野鴛鴦。

淩雲天這一瞄之下,已是心驚肉跳,若非功力深厚,只怕臉上沾點顏色是少不了。

他沒想到趙扶搖這大半夜的不睡覺點著燈看這個,趙扶搖才什麽年紀?怎麽能看這種東西?

心頭頓時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念頭千轉間早忘了趙扶搖壓根兒不識字,臉色僵硬地把小冊子往地上重重一扔,語氣也就頗重。

“這玩意兒你從哪兒來的?”

趙扶搖咬著毛筆桿子,還想著要不要求淩雲天教她寫寫字,就見對方把書拿過看了幾眼,忽然臉色大變。

還沒反應過來,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已經劈頭蓋臉地扔了過來,她立刻懵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不就是一本書麽?至於這麽小氣?

難道其實這是一本不世出的武功秘籍,練了能夠讓人獨步武林雄霸天下,而淩雲天已經苦苦找尋了它多年而不得,現在卻輕輕松松到了她手裏,因而怒意難平?

不至於吧……她的運氣應該……沒有好到這種程度吧?而且武功秘籍什麽的話,淩雲天想要拿去就是了,還用得著發火?

她邊想著,邊小心翼翼地偷偷望了淩雲天一眼,生怕被對方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淩雲天見趙扶搖委委屈屈的樣子,那眼睛偷偷地望這邊瞄,還當自己不知道,倒像是某種小動物,還以為她是做錯了事心虛。

雖然這小模樣兒還挺可憐見兒的,但更加落實了罪名,於是更郁悶,“說,到底哪兒來的?”

趙扶搖眨眨眼,指了指床底下,聲如蚊訥地說:“那邊——床、床底下。”

床底下?承天派客房的床底下?

淩雲天更怒了,承天派是怎麽搞的,客房床底下還能有這種粗鄙不堪的玩意兒,帶壞了人家姑娘怎麽辦?

等等,小丫頭沒事往床底下鉆幹嘛?難不成她還特意找這種東西?

“藏到那種地方你都能找到?”

看淩雲天不僅怒氣沒有平息的意思,還有越來越生氣的跡象,趙扶搖更迷惘了,難道他是覺得自己隨便翻人床底不禮貌?

“呃,那個,小淩子你別生氣——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從前把你藏在床底下,後來總覺得床底下會有人嘛。那我以後不翻人家床底了行不?”

她趕緊解釋著,嘰嘰咕咕說了一大串,小姑娘聲音好聽,

落珠斷玉似的,灌在淩雲天耳朵裏倒像澆了寒冬臘月的水,總算消消火。

聽到趙扶搖提起舊事,要不是把他藏起來,今天的淩雲天還不知道在哪裏,心就更軟了。

他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軟和下來,伸手摸摸趙扶搖腦袋,“那種書小丫頭不能看,以後別看了,知道了麽?”

趙扶搖點點頭,“嗯。”然後看看被淩雲天扔在地上的那可憐小冊子,心想那可是她的練字工具啊真可惜,“對了小淩子,那到底是什麽書,你這麽生氣?”

淩雲天一怔,這才反應過來,對啊趙扶搖根本不識字啊,不識字怎麽能看得懂,當時一看內容他太震撼,倒把這茬完全忘記了。

“你……看到裏面的畫兒了沒有?”

“裏面還有畫?哎呀剛才都沒看到,快讓我看看,是不是比我畫的王八還好看!”

一聽趙扶搖還沒翻到,淩雲天哪裏還會給她機會再看,趕緊把人按回座位上,“那不是什麽好東西,小丫頭不能看的,比你畫的難看多了。”

“真的?”

“絕對。”

淩雲天力氣大,趙扶搖被按在椅子上動彈不得,只好萬分可惜地想,她的練字工具書沒了,哎。

淩雲天此時面對著趙扶搖,背向地上那本小艷書,使力一腳把它踢出去,小艷書沿著他剛進來時沒關緊的窗戶縫隙唰地一聲飛出去,傳來一聲細微的、砸到什麽東西的聲音。

趙扶搖只以為是花草樹木什麽的,不以為意。

淩雲天知是有人潛伏在側,卻當做是承天派派來監視紫焰門聖女的爪牙,因而這一擲並未留力,後勁十足。

而連日奔波的秦思遠推了晚飯,在自己房中整裝一直坐到天幕全黑,然後悄悄換過了衣服,打算去探趙扶搖的底。

遠遠地瞧見有人偷偷翻趙扶搖的窗子,剛在心中冷笑,想這人果然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大半夜還有什麽要密謀。

卻眼尖瞧見了犀佩,不由得深吸一口氣,這人……竟然是淩雲天?

淩雲天屈尊做那臭丫頭的隨從便罷了,還可以說是想微服打探武林各派的動向,可如今怎麽還能如此深更半夜露濃霜重大門不走去翻人窗子!

這成何體統,怪道這女人這麽晚了還點著燈,感情卻是在等人。

秦思遠實在是震驚,忍不住靠近了些,想要窺探屋中情形,暗中考慮著不知道淩雲天與那個聖女是有什麽要密謀,還是有別的內情。

誰知剛剛靠近一點,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麽,有什麽黑黝黝的東西裹挾著淩厲的風聲出人意料地被打了出來,直沖她面門而去。

秦思遠神色一肅,側身出手如風,幹脆利落地夾住那“暗器”,誰知“

暗器”之上後勁綿長,讓她生生後退了三步才罷!

果然!

秦思遠皺眉暗想,那個聖女看著年紀輕輕不谙世事,根本就是深藏不漏,就這麽一手功夫,可見對方不僅內功深厚,且招式熟練老辣,沒有半分猶豫。

竟然被發現了……都是看見淩雲天,導致一瞬間神思不屬才洩露了行藏。

她臉色蒼白地把手伸到眼前,想看看對方用的究竟是什麽暗器,卻發現只不過是一本普普通通的書。

薄薄的紙張灌註了內力當成殺人利器,她的修為竟已到了此等境界了嗎?

秦思遠瞬間收起了小覷之心,只覺得此次與承天派結盟實在是太有必要了,紫焰門原本就實力不菲,再來一個這樣的聖女,真不是那麽容易能讓她達成目的的。

悄無聲息地準備後退,既然被人發現了,在對方沒有喝破她是誰之前先行退卻才是明智之士。

一陣夜風吹來,把她手中的書冊吹得嘩啦嘩啦響,一頁頁隨著風聲翻過去。

秦思遠無心一撇,臉色忽然一變,她本不會註意這本被當做暗器的書究竟寫些什麽,偏偏夜風翻到的這一頁,除了字以外,還有圖。

廊上本就掛著燈籠,雖然因著夜深,熄滅了不少盞,卻還是留了些的,更兼這夜天幕萬裏無雲星河高懸,明月正當空。

皎潔的光輝裏,那白紙黑字和圖畫,一幕幕盡是淫=亂之態,看得秦思遠悚然動容心下狂震。

沒想到……沒想到……聯想到剛才淩雲天夜半翻窗之舉,再想想扔出來當暗器的竟然是這種書。

那一男一女在屋裏幹什麽,還用猜測嗎?

這光天化日……好吧也不是光天化日,但這夜黑風高的大晚上無名無分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看這種淫=蕩的艷書,說不定現在正在紅綃帳裏顛鸞倒鳳!

秦思遠臉上立刻浮現一抹緋色,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渾渾噩噩地轉身回去了,一路上跟個游魂似的,滿腦子還在想那件事。

屋子裏,趙扶搖指著桌上的宣紙,和上面歪歪扭扭的鬼畫符正在對淩雲天說話。

剛才淩雲天誇完她畫的王八以後,總算想起來正題,於是問她既然明明看不懂,還翻書做什麽。

至於窗外那個人,淩雲天聽出他走了,知道是因那一擲之力自知不敵敗退,因而不打算再承天派的地盤上拂了季成峰的面子,沒打算追。

趙扶搖捏著手指,“我想學寫字。”

淩雲天有些意外,看了趙扶搖一眼,沒想到她是因為這個原因,在他的印象裏,趙扶搖還是那個當時後山上企圖用一鏟子拍死他的少女。

其實她雖然不識字也不懂禮儀規矩,那份淳樸卻已經比那

些滿口仁義道德心底魑魅魍魎的家夥好得多。

只是一向有吃萬事足懵懵懂懂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忽然有這樣的想法,可見這個江湖,真的是磨練人的。

見趙扶搖眼睛裏充滿期盼地望著他,淩雲天負手踱到桌前,看她先前臨摹的兩個字。

這一瞧之下卻是慘不忍睹,倒不是說字多不好,初學的人字能很好才是怪事,只是那兩個字也……

淩雲天若無其事地把那張紙拿起來扭成一團籠在掌心,清了清嗓子對趙扶搖說:“這兩個字太覆雜了,不太好寫,你剛學,我來教你先寫別的。”

“小淩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趙扶搖立刻笑彎了眼,也不計較淩雲天把她辛苦臨摹出來的兩個字扭成團了,趕緊抓起筆,看著他。

淩雲天看得好笑,燭光下趙扶搖臉上都被映得紅撲撲的,他忍不住伸手幫她把垂到額前的一縷頭發攏到耳後,“丫頭,筆不是那樣的拿的,可不是你的小鐵鍬。”

“啊?哦——”

趙扶搖呆呆地看著淩雲天的手伸過來,撩頭發的時候觸碰到耳廓,微微的一陣癢,笑得那麽溫柔。

然後又從她手裏把被拽得死緊的苦難毛筆接過去,姿態優雅地握著,沾了沾墨水,彎腰在雪白的宣紙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三個字。

看不懂,趙扶搖卻依舊探著頭,只覺得淩雲天的一筆一劃那麽好看,仿佛要飛出紙來。

“這是什麽字?”她喃喃地問。

“你的名字。”淩雲天把筆還給趙扶搖,笑意盈盈。

趙扶搖睜大了眼,“趙……扶……搖?”

“嗯,筆這麽拿,寫的時候舒服,而且不容易弄臟衣袖。”淩雲天點點頭,手已經伸過來,把趙扶搖的五指一一放到正確的地方。

趙扶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不知道為什麽,就是那麽撲通撲通撲通的,吵得自己沒法清凈。

她顫顫巍巍地看著淩雲天的筆墨,臨摹自己的名字,寫出來卻不知是一團扭七扭八的什麽東西,盡管如此,落在她眼裏,卻依然是那麽好看。

這是她的名字。

她第一次知道,趙扶搖這三個字,是這麽寫的,那麽的……動人心魄。

“那……你的名字呢?”她覺得自己的聲音不自覺地變低了。

身後傳來帶著笑意的聲音,“我來教你。”說著,一只手從她身後環過來,五指修長有力,輕輕地握住了她拿著筆的那只手。

就好像一個擁抱的姿勢。

暖意從相接觸的肌膚上瞬間染遍她的手,他的手那麽有力而堅定,引導著她,一筆一劃地在宣紙上寫下他的名字,淩雲天。

就在一張紙上,相隔那麽近又那麽遠。

作者有話要說:丫頭,心動不如行動的呦,叉腰狂笑~

29贈畫

因為靠得太近,淩雲天呼出的氣息幾乎就在她耳邊臉側拂過,帶來些微的異樣。

趙扶搖不由得有些怔忡起來,目光還落在宣紙上,思緒卻不知已經到了何處,根本看不清在描摹什麽。

手底下失了力道,那一筆便長長地拖出去,不經意間貫穿整張紙,成了一道深深的劃痕。

“丫頭?丫頭?回神!”

淩雲天還握著她的手,如何感覺不到對方異樣,卻不知道小姑娘到底是走神到哪裏去了,只得壓著嗓子喚了幾聲,“是不是累了,你也該睡了,讀書認字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啊——小……淩大哥。”趙扶搖反應過來,生怕被他看出自己失態,更怕他窮根究底,手忙腳亂地把筆收回來,又在紙上畫了長長一道,“是困了來著。”

淩雲天放開手,直起身來,摸摸趙扶搖的腦袋,“那就休息吧。”

手上那種暖意隨著對方手掌的離去瞬間消失,空蕩蕩地很快變回冰涼,趙扶搖咬著嘴唇,顧左右而言他,“對了淩大哥,你大半夜地翻、咳咳,翻窗子,有什麽事要說麽?”

淩雲天被這麽一問才想起來,剛才被那本艷書的事兒一打岔,後來又教趙扶搖學寫字,最初的來意幾乎被他忘了個一幹二凈。

“明天你向季成峰辭行,江州不宜停留太久,我們該走了。”

“啊?”

這麽突兀的消息,倒讓趙扶搖從那種莫名其妙的情緒裏掙脫了出來,轉而想到別的地方去。

她自從被紫焰門供祖宗似的一路供出來,就一直覺得奇怪,紫焰門怎麽說也是個魔教吧,堂堂正正各門各派去晃悠,這樣真的沒事?

還有,聖女出巡什麽,總該有什麽事才要出門吧,商討商討江湖武林的未來什麽的,總不能每到一個門派,只是跟他們寒暄寒暄談談酒菜好吃不吃。

這就是放在平常人家,不逢年過節沾親帶故的,也是說不通。

可按淩雲天的意思,這還不過是到承天派吃了個飯,說了幾句亂七八糟的話,就要走了?

這種出巡好像並沒有什麽意義,如果說是要讓所有人知道紫焰門新上任了個聖女,傳個風聲出去也就是了,江湖上還不是有點風吹草動就能弄得人盡皆知。

平常聽雲纖雲曦她們說起過去,趙扶搖隱約估摸著從

前秦思遠可是很神秘的,她當了那麽久的聖女,江湖上打過照面見過真容的可是沒幾個,都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否則她也沒那麽容易離開紫焰門另立門戶。

怎麽換到她趙扶搖這裏,卻如此大張旗鼓,就好像紫焰門恨不得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她是誰似的,怎麽想,都太刻意了。

涉及到秦思遠,趙扶搖總是不由自主地多想,那些平常完全不會考慮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地湧到面前來。

眼前像有一團迷霧,想知道的東西都在迷霧的後面,卻怎麽也撥不開。

她想來想去,還是問淩雲天,“淩大哥,我說那個,我們這趟出來,到底要幹什麽啊?”

淩雲天靜靜地看她幾眼,沒有回答,紫焰門這麽大,也並非上下齊心,任什麽門派當中都會有幾個不安於室的。

別說是他,就算雲纖、雲曦和雲芝那幾個侍女大概過不久也能明白,趙扶搖根本是被當成了出頭的靶子,由她高調出面吸引整個江湖的註意力,有些人暗地裏就能做些暗度陳倉的事情。

至於之後,趙扶搖是生是死是何下場,作為一枚棄子,大概沒有人會管她。

淩雲天不動聲色地收了筆墨,笑著對趙扶搖說:“沒什麽事,反正承天派也不好玩不是麽,你從前就是江州人,這兒的風景也該看膩了,去別的地方走走。”

“哦。”趙扶搖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淩雲天見她似乎犯困,打算翻窗離開,趙扶搖忽然又一驚一乍地站起來,“對了小淩子!”

……剛不還是淩大哥麽,這麽一會兒,又變成小淩子了?

淩雲天無奈,“怎麽了?”

趙扶搖支支吾吾,她不想提太多要求,可現在以她的能力,還做不了什麽,“那個,小豆子……就是從前跟我一起挖坑的小孩,我想把帶他走。”

留在這裏如果過得盡如人意倒也罷了,可是那天看到他鼻青眼腫的模樣,不用想也知道小男孩過得不好。

淩雲天想了想,“你先別急,我先考慮一下。”

要從承天派帶人不容易,好在小豆子身份地位不高,這裏又是分舵……淩雲天離開趙扶搖的房間,一路走一路想著。

趙扶搖坐在床沿半晌,看著男人離開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的沖動越來越強烈,她急

切地想要變強、然後再強一點、更強一點。

要強到……起碼不成為他的拖累,起碼能跟上他的腳步。

搖晃了半天的燭火,終於一霎兒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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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女這就要走?可是承天派招待不周?如果嫌在下怠慢了,那季某真是萬死莫辭。”

季成峰捋著半長不短的胡須一臉誠摯地說,今日一早趙扶搖帶著侍女隨從前來告辭,他立刻表現出恰當的訝異。

他一介久在江湖的老狐貍,連趙扶搖都能想到的問題他自然不會想不到。

一直冷眼等著紫焰門這行人說明來意,最不濟也透個消息,誰料趙扶搖吃飽喝足鬧完場,袖子一甩就要走。

這下,連季成峰都猜不透紫焰門究竟要做什麽了。

“聖女的意思,叨擾季掌門許久,也該啟程了,在江州這幾日多得承天派照顧,萬分感激。”雲纖上前一步,盈盈行禮道。

趙扶搖大清早對她們說要走,她們倒是相當地讚成,別的不說,就秦思遠在此盤桓這一點,就夠她們不爽。

更何況,臨行前她們已經被上面千叮嚀萬囑咐,別的不管,能高調一定高調,能不按常理出牌盡量不按常理出牌,如果趙扶搖想不到,她們就得在一旁提點著。

不過現在看來,這一點,顯然趙扶搖自己就做得相當不錯。

“那真是太遺憾了。”季成峰不動聲色地轉著眼珠子,笑得和藹可親,“本想與聖女把酒閑談,卻不料聖女如此行色匆匆,既如此,請容季某親自送聖女出門。”

若是剛見到趙扶搖那會兒,見她半聲不響只遣身邊侍女隨從與他說話,季成峰難免心中暗罵對方狂妄。

現在卻已經見怪不怪,趙扶搖不開口只怕是他的福氣,省得臨走萬一還被氣著,那真是得不償失。

趙扶搖一邊聽季成峰長篇大論地說套話,一邊左顧右盼,季成峰見她一副找人的模樣,終於忍不住道:“聖女是想找誰?”

“秦姐姐呢,這快大中午了,她是昨晚累著了還沒起床?”

趙扶搖的意思,以為秦思遠季成峰淩雲天這種

功夫高手,大半夜都是要勤奮練功的,只是聽在別人耳中,卻難免想到了旁的事情上去。

季成峰臉色別提多古怪,努力斂了笑意問:“聖女找秦樓主有事?”

“對啊,我畫了幅畫想送給秦姐姐。”她隨手一指,那畫軸已被雲曦打點好,正恭敬捧在手中。

送畫?季成峰心下一咯噔,難道紫焰門這是打算跟琴劍樓結盟?

正想著,一陣香風襲過,聽說趙扶搖要離開的秦思遠終於姍姍而來,臉上妝容精致素雅,已看不出任何昨日失態情狀。

她優雅地與屋中幾人寒暄過,轉頭望著趙扶搖,“聽說聖女這就要走?”邊說著,眼神有意無意掠過她身後不遠不近站著的淩雲天,卻是瞬間目光如刀。

趙扶搖自然不知他們倆人之間的波濤洶湧,看見秦思遠,笑道:“太好了,雲曦,快。”

雲曦得了令,把手中畫軸呈到秦思遠面前。

秦思遠立刻屏了呼吸,急不可查地微微後退一步,眉頭微皺又立刻打開,從容問:“這是?”

雲曦一板一眼地敘述,“聖女大人思量著,秦樓主遠道而來一路勞頓,因而略備薄禮,此乃聖女大人墨寶,敬請笑納。”

秦思遠挑了挑眉,不禁看了趙扶搖一眼,見對方很開心的模樣,拿捏不準到底意欲何為,心念電轉,表面上卻恰到好處地表現出好奇。

“哦?想得真是周到。”

剛才一眼掃過,雲曦手上並沒有戴上薄如蟬翼幾不可查的手套,這畫軸應該無毒,她這才伸手接過,嘴角微微含笑,以最完美的姿態將畫卷徐徐展開。

然後目光定格在畫上,笑容漸漸變得僵硬。

作者有話要說:別裝了秦姑娘,捂臉,我知道你氣得要死……

30變故

季成峰在一旁看秦思遠的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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